可汗站起来了。这个年轻人是新任可汗。德观的父亲在位时,叶尼部非常不安分。后来大军压境,叶尼部才算老实。德观仔细观察这个年轻的可汗,发现他(名字忘记了,不过这不重要)比喀申部的徘雅清醒一些。不过,他还是跳起舞来。从火堆上方跳来跳去,蹿得很高,双手挥舞,脚后跟往后蹬。有人大笑起来,还有人在叫好。德观自己也露出笑容。好叫这个部落首领在为皇帝跳舞中找到骄傲。这个人长得挺好看。叶尼部的人都很英俊。德观心想,不知道他们送来的女人什么样。这种念头还是第一次出现。他又一次高高跃起,跳过火堆,这一次一条腿在前,一条腿伸展在后。他是不是过于浮夸了?是在显示叶尼部的实力吗?德观不笑了。他喝了口酒,朝他的亲信,坐在他左边(心脏所在的那一边)的宰相看去。尧康小声说:“草原的主人,这是他第一次跳舞。他在向另外两位可汗展示自己。别忘了,去年这人的额祈葛。死去时,阿尔泰人曾经对叶尼部有所不轨。两部还打过仗。”阿尔泰部从叶尼部手中抢走几片牧场,还控制了两部的界河,将两部边界推移到河对岸去。明天早上,德观皇帝就要处理这件事。这也是他来这里的原因之一。“这个人,”皇帝问道,“他叫什么?”“敖庞。他的额祈葛是——”“我知道他的额祈葛是谁。”突然间,德观又不高兴了。他的目光从舞者身上转到阿尔泰人坐着的地方。阿尔泰人盘腿坐在地上,上身赤裸,头发剃成他们至今都很偏爱的髡发样式——前额和头顶的头发剃掉,两侧和后面的头发留得很长,并且从来不绑起来。德观恶狠狠地想,比萧虏女人的头发还长。阿尔泰人来自东北,那里靠近勾丽半岛,是天下至苦至寒之地。一到冬天,冰天雪地,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,猛兽就在屋外的雪地里来回逡巡(据说是这样)。而在夏天,河流干涸,蚊虫苍蝇遮天蔽日,咬死牲口,逼得人发狂。难怪这些阿尔泰人想要南迁。没准儿还想往西呢。萧虏皇帝一边小口抿着马奶酒,一边心想。阿尔泰部人口不多,那里生活条件如此严酷,能活下来的人不可能太多。德观心想,阿尔泰人这一点倒是不赖。人丁少,还有毛皮和琥珀,这几样都不赖。在德观看来,阿尔泰女人太丑了,又矮又胖。他们的男人马上功夫一流,而不论男女,都长着凶巴巴的黑色小眼睛。敖庞最后一蹿,终于跳完了。德观看他落地时略显踉跄,于是微微一笑。敖庞转身,向皇帝举起一只手。德观则带着全部的善意向他回礼。前一个可汗可没有受到这等礼遇。给这个年轻人一点小恩惠,让他一直跳下去。
德观处在负面情绪当中。有时候他就是这样。也许是喝了马奶酒的缘故。他又看向对面的阿尔泰人。他们的可汗叫颜颇,已经在位很久了。这是个虎背熊腰、满身伤痕的汉子,比德观岁数还大。胳膊上和胸前长着黑色的体毛,就像野兽身上的皮毛。阿尔泰人仍然依照古老的习俗崇拜动物,能在族群当中找到图腾的鬼魂。他们的萨满就通过这些鬼魂施展法术。他们来的地方,森林里有老虎。据说那里有全天下最大的老虎。有人说,那里老虎在夜里的啸声能让人浑身无力,连站都站不稳。哪怕是最勇敢的武士也会瘫倒在地,双眼紧闭、浑身发抖,只等老虎把死亡带给他。皇帝正处在他所谓的黑色情绪当中,他眼睛看着的并非阿尔泰部的颜颇。黑色的情绪,黑色的阿尔泰。皇帝心想。他干了杯中的马奶酒,把杯子放在身旁地上,伸手一指,说:“朕要让那个人给朕跳舞。”皇帝笑了。看到这样的笑容,皇帝身边的人绝不会错以为皇帝心情大好。“朕的伴当和臣子颜颇年事已高,今晚朕就开恩,他可以不用跳。找个年轻人来跳,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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