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,还是会对眼前这位妙龄女子——个子高挑,不经世事,既优雅又笨拙——一见倾心?很久很久以前——另一段、另一种记忆——席文皋的政治对手想要把他赶下台,于是说他引诱自己表妹乱伦。席文皋因此受审,这个指控并不属实,到最后他们失败了,不过对手做得很聪明,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,席文皋的朋友都不敢接近他。那个时候,有人已经开始因朋党之争而丢掉性命了。席文皋受审时,政敌还呈上一阕词,说这是他写给表妹的,那首词还不错,就算是在公堂之上,他也忍不住要佩服这帮仇家。不过真正的聪明之处在于他们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对付他,因为他对美色的沉迷可谓尽人皆知。这个爱好终其一生都未改变,而他这一生相当漫长。那个表妹生得甜美,性格羞怯,后来嫁了人,生了孩子,多年前已经辞世了。席文皋先后娶过两位妻子,也都离世了,其中后一位更讨他喜爱。他还有两个妾,也都去世了。席文皋也哀悼过她们,并且以后再也没有纳妾。两个儿子,也死了。他还侍奉过三位皇帝。还有好多朋友先他而去、一大堆敌人死在他前头。于是,看见那女孩随着林廓一道快步走来,席文皋还是放下青瓷茶杯,忍着膝痛起身相迎。他心想,这是好事,有的人可能完全不懂得享受生活,和行尸走肉无异,他可不想变成那样。杭德金一党借“新政”对官家施加影响,而对于官家会被引向何方,席文皋也自有看法。他向来自视甚高,至今都相信自己的观点关乎国祚昌隆。比方说,他十分反对跟祁里打这场漫长又愚蠢的战争。林廓停住脚步,拜了三拜,又趋前,林廓和席文皋同为进士出身,又是受邀来访的客人,行此大礼简直恭敬得近乎阿谀了。林廓的女儿得体地站在他身后两步的地方,行过两次礼,犹豫了一下,随后又施一礼。席文皋捋着胡子,绷着脸。显而易见,女孩是出于尊重父亲,才和父亲一样行此大礼,她自己其实不以为然。这姑娘还没开口说话,就已经十分有趣了。席文皋发现,这女孩长相不算标致,却生了一张机警又好奇的脸。他看见她眼神瞥过自己的青瓷茶杯和漆制茶盘,还仔细审视凉亭。凉亭的顶棚是席文皋请三彩先生仿照第七朝的长韶画风创作的。去年,三彩先生也辞世了。又少了一位故人。“尚书大人,别来无恙。”林廓的声音轻柔悦耳,席文皋早就不是什么尚书了,不过他并不介意别人如此称呼。“托福,托福。”席文皋答道,“席某戴罪之人,员外大驾光临,寒舍蓬荜生辉啊——不知这位是?”“这是小女林珊。在下一直想趁牡丹节带她出来长长见识,于是擅作主张,让她随我一起来拜会大人。”席文皋这才露出笑脸。“林先生可别见外,来得正好,来得正好。”女孩却还是一脸警惕,没有笑。“诗余本毫末技艺,却经由大人的手笔,赢得世人的尊重,得见大人真容,却是小女子之幸。读过大人月旦诗余的文章,真如醍醐灌顶,受益良多。”席文皋眨眨眼睛,心想,这是好事,值得谨记在心,好提醒自己,生活中还是会有惊喜。即便对于男子,甫一见面便发此议论,也足见其自信非常。而说这话的,居然是位姑娘。显然她还待字闺中。她头上戴着一朵牡丹,手中也拿着一朵,还站在他的花园里,点评自己的成就……
他坐下来,也示意林廓看座。高个子男人先施一礼才坐下。女儿一直站着,只是挪到父亲身后一点的位置。席文皋看着她说:“我得说,平常别人向我致意,可不是因为我的文章啊。”林廓一脸宠溺地笑了笑:“小女自己也会填词。我猜她早就想找个机会告诉大人了。”女儿的脸一下子红了。当父母的往往会故意让儿女尴尬,但林廓这么说时,却带着生动的、毫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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