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临,但广大的掷杯山庄,尚没有燃灯,秋风虽急,却也吹不散那种浓重的凄苦阴森之意。前后六七重院落,都是静悄悄的,没有人,也没有人走动,每个人都像生怕有来自地狱的鬼魂,正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等着拘人魂魄。树叶几乎已全部凋落,只剩下寂寞的枯枝在风中萧索起舞,就连忙碌的秋虫都已感觉出这种令人窒息的悲哀,而不再低语。左明珠的尸身仍留在那凄凉的小轩中,左二爷不许任何人动她,他自己跪在灵床旁,像是已变成一具石像。楚留香心情也是说不出的沉重,因为他深知这老人对他爱女的情感。那些来自各地的名医也都默默无言地坐在那里,也不知该走,还是不该走,心里既觉得惭愧,也免不了有些难受。只有张简斋在室中不停地往来蹀踱着,但脚步也轻得宛如幽灵,似乎也生怕踏碎了这无边的静寂。左二爷一直将头深深埋藏在掌心里,此刻忽然抬起头来,满布血丝的眼睛茫然瞪着远方,嘶声道:“灯呢?为什么没有人点灯,难道你们连看都不许我看她吗?”楚留香无言地站了起来,在桌上找到了火刀和火石。刚燃起了那盏带着水晶罩子的青铜灯,忽然一阵狂风自窗外卷了进来,卷起了盖住尸身的白被单,卷起了床幔,帐上的铜钩摇起了一阵阵单调的“叮当”声,宛如鬼卒的摄魂铃,狂风中仿佛也不知多少魔鬼正在狞笑着飞舞。
“噗”的一声,楚留香手里的灯火也被吹灭了。他只觉风中竟似带着种妖异的寒意,竟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,手里的水晶灯罩也跌落在地上,跌得粉碎。四下立刻又被黑暗吞没。风仍在呼啸,那些江南名医已忍不住缩起了脖子,有的人身子已不禁开始发抖,有的人掌心已沁出了冷汗。就在这时,床上的尸体忽然睁开眼睛,坐了起来! 这刹那之间,每个人的心房都骤然停止了跳动。然后就有人不由自主,放声惊呼出来。就连楚留香都情不自禁地退后了半步。只见那“尸体”的眼睛先是呆呆地凝注着前方,再渐渐开始转动,但双目中却仍带着种诡秘的死气。左轻侯显然也骇呆了,嘴唇在动,却发不出声音。那“尸体”眼珠子呆滞地转了两遍,忽然放声尖呼起来。呼声说不出的凄厉可怖,有的人已想夺门而逃,但两条腿却抖个不停,哪里还有力气举步。那“尸体”呼声渐渐嘶哑,才喘息着哑声道:“这是什么地方,我怎会到这里来了?”左二爷睁大了眼睛,颤声道:“老天爷慈悲,老天爷可怜我,明珠没有死,明珠又活回来了……”他目中已露出狂喜之色,忽然跳起来,搂抱着他的爱女,道:“明珠,你莫要害怕,这是你的家,你重回阳世了!”谁知他的女儿却拼命推开了他,两只手痉挛着紧抓住盖在她身上的白被单,全身都紧张得发抖,一双眼睛吃惊地瞪着左轻侯,目中的瞳孔也因恐惧而张大了起来,就像是见到了鬼一样。左二爷喘息着,吃吃道:“明珠,你……你……难道已不认得爹爹了吗?”那“尸体”身子缩成一团,忽又哑声狂呼道:“我不是明珠,不是你女儿,我不认得你!”左二爷怔住了,楚留香怔住了。每个人都怔住了。左二爷求助地望着楚留香,道:“这……这孩子只怕受了惊……”他话未说完,那“尸体”又大喊起来,道:“我不是你的孩子,你们究竟是什么人?为什么把我绑到这里来?快放我回去,快放我回去……”左二爷又惊又急,连连顿足,道:“这孩子疯了吗?这孩子疯了吗……”实在他自己才真的已经快急疯了。那“尸体”挣扎着想跳下床,哑声道:“你才是疯子,你们才是疯子,我要回去,让我走!”楚留香心里虽也是惊奇交集,但也知道在这种时候,他若不镇定下来,就没有人能镇定下来了。他拍了拍左二爷的肩头,轻轻道:“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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