慢慢安定,能如此端详这伟大的城阙,是一种福分,决不能轻易失去。他自言自语地说,我害怕什么?多年来我千辛万苦,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?谁不喜欢我,谁就必须付出代价。他脑中想象着刘据被腰斩成两块的情景,心里充满了一种报复过后的虚幻的快意。
阿翁,这么晚了还不睡吗?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朵,他回过神来,听出是儿子江捐之的声音。
你来干什么?江充不快地说。他对这个儿子很疼爱,这是他惟一的儿子,但是他不喜欢将自己的心事告诉他。因为这儿子和他的性格不但大不相同,而且屡次挑战自己作为一个父亲、一个户主、一个二千石大吏的权利,总是劝告自己不要太嚣张。嚣张?可笑,没有自己的嚣张,作为我的儿子,你能够享受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吗?这个世道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道:不是刘据杀死我,就是我杀死刘据。
江捐之不安地说,阿翁,我听见了你刚才的话,你真的要陷害皇太子么?
江充板起脸道,什么陷害?是刘据自己找死,竟敢用桐木人诅咒皇帝。我作为人臣,自然不能听之任之。他仍旧不肯对儿子说真话。
江捐之道,父亲,你何必再瞒我,这样做,是要赤族的。皇太子没有任何理由诅咒他的君父,这大汉的天下,不久就是他的。
好吧,江充道,我也不怕你去告发,你是我儿子,你去告发,如果皇帝相信你,他会赦免你一个人,但是我和其他很多的人都会死;如果你不去,我们都可以保全,你能够进宫当郎官,慢慢升迁至二千石;当然,还有第三种选择,你不去告发,我也罢手不干,那么等到皇太子即位,我们都会死。那才叫真正的赤族——你是我的儿子,我不阻拦你。
江捐之沉默了。从感情讲,他不能在这三条之中作出任何一条选择,特别是他不可能去告发父亲。然而诚如父亲所说的,等到皇太子即位,整个江氏家族都将遭到诛夷。那么显然,只有采取第二条选择了。他是一个人,虽然他不愿意伤害别人,但是更不愿意别人伤害自己。他只有哀叹道,父亲,你有没有必然的保证一定会成功呢?
这句话激起了江充的愤怒,去,你不是我的儿子,这世上哪有什么必然可以保证的事?成则王侯,败则魖鬼。大丈夫不敢拿命运去赌博,难道一辈子去小心谨慎地侍候他人吗?而且关键是,人家是否永远乐意你的侍候。
江捐之不敢答话,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,自小跟着父亲逃亡关中,养成了担惊受怕的性格。虽然形貌倒像个雄赳赳的男子,内心却很畏懦,自卑而敏感。看见自己喜欢的女人,也只在心里爱慕。像以前见到靳莫如,在家臣的极力怂恿下,才告诉父亲,求父亲派人去求婚。虽然颇有波折,那女子却意外地让他得到了,这甚至让他有些得意。好日子才刚刚开始,他知道,一切都是父亲给他的,他不愿意因为父亲的所为再次失去。
江充见他这个样子,语气缓和了,唉,真是不肖之子。老实说吧,你阿翁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,也不会贸然行事。我看皇帝想换太子已经很久了,你要知道,虽然他是大汉帝国至高无上的天子,却也不是事事能顺着自己的意愿来的。废掉一个没有任何过错的太子,廷议时绝对通不过,御史会驳回诏书。难道他想强行拂逆群臣的意见,而被天下骂为无道之君吗?我这是在帮他,江充说着,语调都开始抖了起来,虽然我敢说,他应该感激我,但是我永远只能装糊涂。如果让他知道我猜中了他的心事,我们都会没有命。
江捐之瞪大了眼睛,帮皇帝,天,皇帝还要人帮?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