桃夭冷冷地看着他,“连一颗遁形丸的药力都撑不住,你可知你才是大限已到?”小儿的身体不断哆嗦,双目微闭,眼角隐隐还有泪痕,根本没有回答她的意识与力气。“你这样的,都是绝症,我医治不了。”桃夭叹气,“既生而为婴源,这便是你的命数。”书房那边突然有了动静,有人提着剑紧张兮兮地冲出来。见树下是她,段将军才松了一口大气,旋即又疑惑道:“桃姑娘,你怎的又回来了?擎羊大人呢?莫非府中还有余孽未清?”话音未落,他突见树下那小儿,脸色骤变,举剑道:“那妖孽果然还在!”
“它快死了。不然你也瞧不见它。”桃夭背对着他,钩钩手指,“你过来。”段将军迟疑地走过去,在离他们两步之外的地方停下,仍是紧握着手中宝剑。“这……”他的呼吸越发急促,眼前的小儿竟越发透明起来。最后,小儿睁开眼睛,看了他一眼,这才安心闭上,小小身躯也在此时彻底化为虚无,雪地之上,只留一柄色泽老旧的小木剑。他惊讶地倒退两步:“此为何物?”桃夭拾起那木剑,轻飘飘的重量,她将木剑反过来,一行歪歪扭扭刻在上头的小字露出来,她念:“傲骨平心护苍生。”念罢,她起身,举着木剑问他:“你刻的?”他茫然,摇头,重复:“此为何物?”“人之初心所寄,若埋血土下,得天时地利,日月光阴,可成妖,名婴源。多化身为小儿,不善言。本尊大难时方自土下出,天生知应对之法,以护本尊周全为己任,不死不休。”桃夭说罢,忽然举起木剑指向他,“傲骨平心护苍生……这是段将军你的初心哪。”他愣在那里,一柄木剑而已,有何可畏惧之处,但为何手中那真正的宝剑却不断下滑,最终“当啷”一声落在地上。举剑的桃夭跟几个时辰前判若两人,要吃要喝的天真鲁莽之态哪里还有半分,眼前的她,眉眼之间找不到半分温和与慈悲,那手中拿的也不是木剑,而是他的催命符。他有些惊慌失措,不知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位“狴犴司”来的桃姑娘。桃夭突然又笑了笑,放下剑,道:“木剑而已,段将军怕个什么。”说罢,又摸了一粒黄豆大小的药丸出来,伸手到他面前:“吃了吧。”“啊?”他本能地后退,“我为何要吃?”话没说完,嘴没闭上,那药丸却已准准落进了口中,对面,桃夭收回手,笑:“大夫说的话,得听。”“你……”段将军捂住自己的喉咙,想把药丸吐出来,可那小东西早就在沾到他舌头之际就化成水滑下肚,休想吐出来。桃夭握着木剑,耐心等待。段将军面色骤变,脖颈间的血脉随之暴突涌动,巨大的疼痛包裹住他全身每一寸皮肉与骨骼,他大叫一声,整个人倒在地上难过地打起了滚。桃夭除了及时给他让出滚来滚去的路来,没有任何别的行动。片刻之后,疼痛渐轻,他满头冷汗,蜷在地上不停颤抖。眼睛根本看不清东西,只有一片蒙眬的光,像被薄纱罩住的灯火,摇摇曳曳,灯光里一个小小的男孩渐渐清晰,四五岁的模样,垂髫黄衫,坐在小木凳上,拿着一把小刀认真地在一柄木剑上刻字,边刻边用稚嫩的声音说:“傲骨平心护苍生……青竹要做这样的人。”他的脑袋像要被撕开了,无数被压制已久的东西争先恐后地往外跑。那灯光里的孩子转过脸,举着刻好的剑,一脸喜悦。青竹要做这样的人……青竹……他被吓到了,那不是小傲,不是野地里惹回来的魔物,不是任何人,青竹……段青竹……那明明就是他自己啊!园子里,爆出一声凄厉的嘶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