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老太师之间如此开诚布公,究竟是为什么。想来想去,却毫无头绪。“仗打输了,会有人被问罪?”任待燕说。“仗打输了,就应当有人被问罪。”老人说着,小心地摸索着端起酒杯,抿了一口,“你知道,卓夫子说过:圣人寻遗珠于既往,不导民以趋未来。”“可奇台仍旧需要领袖。”任待燕说。“的确,不过领袖不一定都是圣人。”“话虽如此,可我们还是需要智者。”任待燕踌躇起来,赵子骥猛然醒悟,接下来他要说什么,“大人,从年幼时起,我就……我就知道,自己将要为奇台山河而战。”“十四故州?”“正是。”老人和蔼地笑了:“很多少年都有这类梦想。”任待燕摇摇头:“可我是……我却是笃信这一点。大人,我相信,正是因此,我才被刺了字。”终于来了。赵子骥心想。“刺字?”杭宪问。“大人,请容许末将当面除去上衣。末将这样自有原因。”父子二人齐齐挑起眉毛,跟着,老太师点了点头。就这样,任待燕让他们看了自己背上的刺字——那四个字分明出自官家的手笔——也向他们讲述了这四个字的来由。杭宪则将那刺字向父亲描述一番,语气里充满了惊叹。任待燕又穿好上衣,众人都陷入了沉默。最后是杭宪先开口说话。“你说,这是你毕生所求?你凭什么这么笃信?”赵子骥心想,杭宪急着问这个问题,或许恰恰是因为他本身不够自信吧?他看见自己的兄弟在斟酌如何作答。任待燕说:“末将不知。既然大人这么问,末将或许该说,本不该如此吧。或许……会不会这就是所谓的天降大任?”“不错。”老人说,“可即便如此,这大任也并不一定能完成。世间有纷纭万象的干扰,天地也自有其命数,何况,众生芸芸,这么多梦想、笃定也总是彼此冲撞抵牾。”“像斗剑?”任待燕说。老人耸耸肩,说:“像斗剑,也像朝中的野心争夺。”“这野心争夺,也领着我二人回到朝廷?”任待燕问。“聪明。”说完,杭德金微微一笑。“有个问题,在下曾经问过。不知大人可否明示:大人打算如何给我二人在朝中安排一席之地?这其中又有哪些奥妙?”于是,老太师终于讲了一棵树的故事。此刻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,在杭家的花园里,众人一边品着果酒,一边吃着碟子里的点心,一边交谈。结果又像当年“艮岳”里的行刺计划一样,众人虽然各有各的目的,却还是能够并肩前进。而这位运筹帷幄之中的老人,直到今天都看得比任何人都远。赵子骥听着听着,发现自己又想起当年水泊寨里的生活,那时弟兄们的所有雄心抱负,无非是吃饱穿暖,拦路抢劫商队,或是“花石纲”。
他眼前又飞快地闪过一幅图景,那是另一个夏天,他押着献给寇赈——当年他还是少宰——的生辰贺礼,却遭到任待燕的算计。赵子骥想,生命总是循环往复,让人不由觉得,人生也自有其节奏。当时,他们押送的货物里,还有装在金丝笼子里的夜莺。赵子骥坚持自己亲手打开笼门,将鸟全部放飞。都是陈年往事啦。就是在那一天,他的命运便与任待燕的命运交会,从此不再分离。赵子骥从不因此感到后悔。他不会这样活,也没有这样想。他只是自己做出选择,走上一条道路,其他路则从此堵死。不过,赵子骥这一刻却前所未有地感觉到,箭已经离弦,正破空高飞。林珊早先告知过北城门的司阍,叫他们一看见她丈夫进新安城就立刻派人来客栈通知她。她解释说,自己要给丈夫请安。这是实话,不过理由不止这一个。送信的人骑马来报时,林珊正在客栈的庭院里,在泉水旁的树荫里纳凉。这时快到晌午了。那眼泉恢复喷涌了。林珊送给客栈掌柜的夫妇一笔钱,让他们疏通泉眼。本来他们还担心工程太大,需要挖开整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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