蛟浓黑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,下巴朝下游一处乱石嶙峋、水流尤为湍急的狭窄弯角点了点:“那里!唯一的野渡!船……只剩两条破舢板!塞牙缝都不够!”
众人顺着他所指望去,心瞬间沉到谷底。那所谓的渡口,不过是几块被江水冲刷得溜滑的巨大礁石。两条小得可怜的舢板,在惊涛骇浪中剧烈颠簸起伏,如同狂风中的两片枯叶,随时可能被巨浪拍成碎片!仅凭这两条小船,想将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和几十匹战马安全送过这凶险的沧澜江,简直是痴人说梦!
绝望如同冰冷的江水,开始悄然漫上每个人的脚踝。
“咳咳……”
一阵突兀的、带着浓浓睡意的咳嗽声,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重。队伍侧后方,一辆堆满杂物、由一头老骡子拉着的破旧板车上,厚厚的稻草堆蠕动了几下。一个裹在灰扑扑旧袍子里的身影慢吞吞地坐了起来,乱蓬蓬的头发下,露出一张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、睡眼惺忪的脸:正是顾雪蓑。
他揉着惺忪的睡眼,仿佛刚从一个冗长而无关紧要的梦境中醒来,对眼前的滔天巨浪和绝境视若无睹。
他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,眼角甚至挤出了两点困顿的泪花,这才含含糊糊地开口,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:“唔……急什么?‘财神爷’……这不就来了?”
“财神爷?”霍斩蛟一愣,警惕地按住腰间的刀柄,锐利的目光瞬间扫视四周荒凉的江岸。
乱石嶙峋,芦苇瑟瑟,除了风声水声,哪还有半个人影?
赫兰·银灯更是直接嗤笑出声,毫不客气:“喂!顾老骗子!你睡糊涂了吧?这鬼地方除了我们,连一只耗子都是公的!哪来的……”
她的话音戛然而止!
沈砚猛地扭头,视线死死钉在顾雪蓑的身上!就在顾雪蓑那句“财神爷”出口的时候,沈砚眼中,那常人无法窥见的气运之线,骤然发生了极其诡异的变化!顾雪蓑头顶那片原本平稳的、代表着“谎言”或“无意义”的淡灰色气运,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,漾开一圈圈微不可查的涟漪,其中极其短暂地,闪现出一丝极其微弱、却精纯璀璨的……金色!
那金色一闪即逝,快得如同幻觉!但它指向的方向,却清晰无比:下游!
顾雪蓑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沈砚锐利的目光,只是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,骨节发出轻微的“噼啪”声,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,依旧是那副睡不醒的调子!
“啊,看错了,好像是一只水鸟!”
他头顶那淡灰气运重归平静,仿佛刚才那缕转瞬即逝的金芒从未存在过。
沈砚的心却猛地一跳!言灵!顾雪蓑一天只能说三句真话!刚才那句“财神爷来了”,恐怕就是今日三句真话之一!而那句“看错了,好像是只水鸟”,则毫无疑问是谎言,用以掩饰!
“下游!”沈砚毫不犹豫,斩钉截铁,声音陡然拔高,压过了江涛,“霍将军,带几个人,随我去下游看看!”
霍斩蛟虽不明所以,但沈砚话语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断,让他不得不执行!
他低喝一声:“牵马!跟我走!”
一夹马腹,黑甲骑士如同数道离弦的利箭,紧跟着沈砚的青衫背影,沿着陡峭湿滑的江岸,向下游冲去!
马蹄践踏着泥泞的江岸,溅起浑浊的水花!
赫兰·银灯犹豫了一下,看了一眼仍在昏睡的苏清晏和车上又开始打盹的顾雪蓑,银牙一咬,终究不放心沈砚,也策马追了上去!
“等一等我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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