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睛里射出的是看待蝼蚁般的冷漠和一丝……不易察觉的贪婪与兴奋。他的目光,有意无意地,扫过院子角落那口被石板盖得严严实实、布满岁月痕迹的古井。
“欠债还钱,天经地义。”崔贵的声音不高,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,清晰地传到沈砚的耳朵里,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,“你家欠下的租子,连本带利,就是把你全家骨头拆了熬油卖,也填不上一个零头!”
他踱步到被按在地上的沈父面前,微微俯身,一股浓重的熏香气味混合着酒气扑面而来,“沈书吏,你好歹也是读过圣贤书的,这点道理,还要本管事掰开了、揉碎了教你?”
沈父喘息着,脸上混杂着泥土、汗水和血污,眼神却异常明亮,带着读书人的最后一丝倔强!
“崔管事!天降大灾,颗粒无收!朝廷早有明令,灾年可缓征、免征!崔氏如此逼索,就不怕激起民变,不怕王法吗?”
“王法?”崔贵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,短促地“嗤”笑一声,那笑声尖利刺耳,充满了嘲讽,“在这临川郡,在这沈家镇!我崔氏的话,就是王法!”
他直起身,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,只剩下赤裸裸的狰狞:“民变?一群饿得站都站不稳的泥腿子?拿什么变?用你们那几根烂骨头吗?”
他猛地提高了音量,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、蛊惑人心的狂热,声音在死寂的小院里回荡,也传向院外那些紧闭的门窗!
“再说!什么天灾!分明是妖孽作祟!搅乱了我沈家镇的风水!断了龙脉!才惹得上天降罪于我们!“
他猛地伸手,指向院子角落那口被厚重石板压住的枯井!那口井,黑黢黢的井口,像一个沉默的、巨大的伤疤!
“就是这口妖井!昨夜子时,镇上有耳朵的都听见了!那井底传出的怪声!呜咽翻滚,像龙吟,又像鬼哭!搅得人心惶惶,邪气冲天!”
崔贵的唾沫星子,在阳光下飞溅,脸上带着一种狂信徒般的偏执:“不是妖孽是什么?定是这井里的东西,吸干了地脉水汽,才招致三年大旱!沈明德!你是这院子的主人,你是看守这口妖井的书吏!你敢说,昨夜那声音,与你无关?与这妖井无关?”
“你血口喷人!”沈父气得浑身发抖,挣扎得更厉害,却被家丁死死踩住脊背,只能徒劳地扬起满是泥土的脸,“那不过是……不过是地底岩层,因干旱崩裂挤压之声!古书有载,谓之‘地龙吟’!乃是地气异动,何来妖孽之说!崔贵!你为催租,竟如此颠倒黑白,构陷良民!你不得好死!”
“地龙吟?哼!巧言令色!”
崔贵根本不屑于听沈父的辩解,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由头,一个足够响亮、足够唬住这些愚民、也足够转移崔氏催租激起民愤的由头!一口妖井,一个看守妖井的“妖人”,多么完美的替罪羊!他脸上露出一丝残忍而得意的笑容!
崔贵猛地一挥手,对家丁厉声道:“堵上这老东西的嘴!妖言惑众!把他给我拖走!押到镇中心,当着全镇人的面,让他好好‘交代’!看他还敢不敢嘴硬!”
“是!管事!”
两个如狼似虎的家丁立刻动手,不知从哪里扯出一团肮脏油腻的破布,粗暴地塞进了沈父的口中!
沈父的怒骂顿时变成了含糊而痛苦的呜咽!他双眼圆睁,布满血丝,死死地瞪着崔贵,那眼神里,是滔天的恨意和不甘!家丁粗暴地拖拽起他,像拖一条破麻袋,就要往院外走。
“爹!”
那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呼喊,几乎撕裂了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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