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都哭得昏天黑地,却不敢拦。
马夫看见这般情景,早就不想在这儿待下去,便说:“少爷,还是快离了这里吧?这时疫谁躲都躲不来呢!”
二少爷看看我,有点拿不定主意,我想他这番陪我出来让我回家,已经是莫大的恩惠,不想继续拖累,便央告说:“少爷您还是先回,今日这么出来一趟已是不容易,我只求见爹娘和兄弟一面,稍晚点一定赶回去。”
二少爷沉吟一下,便点头答应了。我别过他,便又朝府城衙门赶去。
虽说早两年,这天时气候不好的凶荒早已是酿成的,但我自进了严家,在那家资还算雄厚的深宅大院中关了一年,不曾想外面已经到了这样惨烈的情形。
从前热热闹闹的街巷,现在竟十室都空了一半,走过一些店铺人家,也无一不是关张大门的;偶尔有一两个人出来,都是菜色的面容,就算有那大户人家端着轿子或骑骡子出行,也只匆匆忙忙地走,好像身后就有疫鬼瘟神跟着似的。我一行走,心就一路凉下去,再想起那日饿鬼道中无行僧人对春阳所求之事,那僧人虽是凡人,却果真是有修行的,对世间这一切早都预见到了,只是无力回天,到了求饿鬼的地步,也是多万般的无奈!
我胡思乱想着,不知不觉就到了衙门,却见那石狮子前站了一撮人,我先就一眼看见麻刁利在那儿叉着腰说话,吓得连忙躲到一边,再仔细看去,竟是严大爷带着麻刁利一帮人,还有几个也是熟面孔,就是那日来奈何桥救跳水妇人的几个男子,还有几个来过严家的官差,我离得远也听不清他们说什么,生怕被看见,就从另一条路绕到衙门后面去。
衙门后面的空地,触目惊心地列了几行用席子包裹的尸身,官差在那儿点燃大堆艾草药香以消毒病气,仵作则拿着本子清点人数,跟来的家属在一旁照旧是哭得凄惨,任谁听了都会辛酸。我的心也寒到谷底,口中念着阿弥陀佛,眼睛一一在这些人里看过去,只愿爹娘并不在这儿,可终归还是看到最靠边的一处角落里,一个面容枯槁的妇人正在给一个小人盖上草毡,并用包襁褓的手法子拿草绳在那儿细细裹了打结,我脑子里顿时就像天塌地陷地响了一声,跑到面前去“扑通”跪在地上:“娘!”
我娘并不抬头,也不看我,脸上泥塑的表情,手里仍在慢慢地绕着绳,我抓住她的手:“娘!我是月儿啊!娘!”叫了几声,她还是不理我,我疯了地把草襁褓撕开一个口子,露出一根骨瘦如柴的小胳膊:“弟弟?”
我娘见襁褓露出里面的手臂,也疯了,立刻尖叫起来推搡我:“你是谁?你要干什么?这是我儿子!在睡觉呢!”
我跌坐在地上哭喊道:“娘!我是月儿啊!”可我娘完全听不见我说话了,她一手紧紧抱着草襁褓,挥起另一手拼命没头没脸地打在我身上,失心疯地乱叫:“不许带走我儿子!这是我儿子!……”
我爹赶了过来,死死抓住我娘的手大吼道:“别打了!这是月儿,你真是疯了么?”
我娘被他吼得一时又愣了神,再看看地上的我,半晌哽咽的喉咙里才喷出一口哭腔:“月儿啊,我的月儿,娘对你不住,才有今日这报应吧?你弟弟离了我去,这日子我也没活得没什么指望……”
我哭着上去抱住她:“娘,别说了!别说了!”
我转而对我爹哭道:“弟弟怎么会这样?买的药没效么?”
我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:“唉,我拿了钱回来,你弟弟已经、已经断气了……官差的人挨家挨户都在搜,有得时疫死的都必须来这儿集合了当日送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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