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他喜欢她,不但喜欢,而且尊敬。他对阳光的感情,已经跟他对卜鹰的友谊混为一体。小方是个男人。苏苏是个女人,一个绝对女性化的女人。甚至可以说她全身上下,每分每寸都是女人。小方不能忘记她。她的激情,她的温柔,她的缠绵。无论任何男人都难以忘记。在小方心底更深处,他想去拥抱的也许是她。但是他却先去抱起了他的孩子。那不止是因为父爱。父与子之间的感情是后天的,是需要培养的。他先去抱起他的孩子,也许只不过因为他要求平衡。一种爱的平衡,一种唯一可以使他情绪稳定的平衡。不管怎么样,他还是这么做了。齐小燕悄悄地退了出去,阳光慢慢地坐了下去,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。
苏苏却忽然笑了,笑得非常奇怪。她的笑容中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诮恶毒之意,她的眼神也一样。她看着小方微笑,忽然问道:“你真的以为这孩子是你的孩子?”“他难道不是?”“不是。”苏苏说,“当然不是。”她冷冷地接着说:“你为什么不想想,吕三怎么会把你的孩子还给你?”小方怔住了。他知道苏苏不是在说谎,但是他也没有放下手里的孩子。就好像一个溺水者,明知自己抓住的并不是一根可以载他浮起来的木头,却还是不肯放过一样。苏苏的笑容看来就像忽然又变成了一个面具。“吕三要我带这个孩子来见你,只不过要我告诉你,你的孩子已经长得有这么大了,就好像这个孩子一样活泼可爱。”小方的手冰冷。苏苏忽然又冷笑。“你以前有没有想过你的孩子?”“没有。”小方说。他是个诚实的人。也许不能算是好人,却绝对诚实。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孩子,只因为他还没有见过他的孩子。他们父子之间还没有爱。“你知道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。”苏苏又问,“但是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他?”小方承认。但是现在他已经开始在想他了,因为他对他的孩子已经有了一个具体的形象。——这就是人性。无论人的本性是善还是恶,人性中总是有弱点的。吕三无疑是最能把握这种弱点的人。“吕三要我告诉你,”苏苏说,“如果你要见你的孩子,就得先替他做一件事。”“什么事?”小方不能不问,“他要我替他去做什么事?”苏苏还没有开口,外面已经有人替他回答:“他要你先替他杀了我。”这是班察巴那的声音。一种非常冷静,又非常热情的声音。只要听过一次就很不容易忘记。——永远没有人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出现的班察巴那又出现了。班察巴那看来永远是年轻的。——“年轻”,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并不是年纪,而是一种形象。他看来年轻,因为他看来永远都是那么坚强,那么挺拔,那么有生气。无论他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出现都一样。就算他刚从泥沼里走出来,他看来还是像一把刚出炉的剑,干净、明亮、锋利。就算他刚从敌人的尸骨鲜血中走出来,他看来还是没有一点血腥气。这次和以往唯一不同的地方是,他手里居然提着一袋酒。满满的一羊皮袋酒。他走过来,坐在一张小桌旁的一把椅子上,他看着小方说:“坐。”小方坐下,先把孩子交给苏苏才坐下,坐在对面。班察巴那将满满的一袋酒放在小桌上。“这种酒叫古城烧。”他问小方,“你喝过没有?”“我喝过。”小方说。他当然喝过,卜鹰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酒。这种酒喝起来就像是男儿的热血。用一根手指勾起羊皮袋上的柄,把羊皮酒袋甩在脖子后,班察巴那自己先喝了一大口,才把酒袋递给小方。“你喝!”小方也喝了一大口,好大的一大口,然后又轮到班察巴那。他们都没有去看苏苏和阳光,就好像这屋子里根本就没有别的人存在。“你喝过这种酒,”班察巴那说,“你当然也记得一首歌。”“我记得。”“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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