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来的藏香、精致的金属鞍具;从尼泊尔来的香料、蓝靛、珊瑚、珍珠、铜器;从关内来的瓷器和丝缎;蒙古的皮货与琥珀;锡金的糖果、麝香和大米……这些珍贵的货物又让人不能不把眼睛睁大些。唯一和以前不同的是,这条街上人的样子好像变了。这条街也跟别的街道一样。街上的人大致可分为两种:一种是住在这里的,一种是从别的地方来的。以前小方走过这条街时,总觉得每个人都带着健康愉快富足的样子,显得对自己的生活和事业都很满意,对未来也充满信心。可是今天这些人的样子都变了。变得有点畏缩,有点鬼祟。看人的时候眼睛里仿佛充满怀疑和戒心,而且每个人都显得很害怕的样子。这条街上都是殷实的商号,这些人的生活一向无忧无虑。他们为什么要害怕?怕的是什么?小方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,小燕也同样感觉到了。她拉了拉小方的衣角,轻轻地告诉他:“这条街上一定出了事。”她说,“而且一定是件很可怕的事。”她又问小方:“你有没有注意到别人看你的样子?”小方当然注意到。别人看他时的样子,就好像把他当成随时都可能把瘟疫麻风带来的瘟神。和气生财,做生意的人本来是不可以用这种眼光看人的。——这地方出了什么事?难道又跟小方有什么关系?小方的心在往下沉。他忽然想起上次卜鹰的山庄被焚,鹰记商号易主。他和阳光走过这条街时,别人也是用这种眼光看他们的。
难道这次的变故又发生在鹰记?难道这些人还认得他,还记得他是卜鹰的朋友?难道卜鹰已回到这里,对他的仇敌作了公正而残酷的报复?这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。卜鹰做的事,本来就是令人永远无法预料得到的。假如小方回到鹰记时,卜鹰已经坐在柜台里,小方也不会觉得太吃惊。他一向认为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卜鹰做不到的事。小方的脚步加快,心跳也加快了。恨不得一步就跨进鹰记的大门。如果他知道鹰记商号里发生了什么事,你就算用轿子抬他,用鞭子抽他,他也未必会进去的。鹰记的大门是开着的,远远就可以看得见店里的情况。店里有五个人,正在做一件事。鹰记一向是家信用卓著、生意鼎盛的商号。店里的人当然都有事做,非做事不可。这五个人在做事,绝不是件奇怪的事。他们没事可做才是奇怪的事。可是小方一眼看过去,居然看不出他们在做的是什么事。无论谁一眼看过去都看不出他们在做的是什么事。因为他们在做的事很奇怪。不但是在一般情况下任何人都不会做的事,而且可以说是任何人一辈子都很难看得到的事。所以你就算真看见了他们正在做什么事,也不会相信他们正在做这种事。他们正在杀人!就在光天化日之下,就在一条人很多的街道上,一家开着大门的店铺里杀人。——是谁在杀谁?有两个人在杀另外两个人。还有一个人在旁边看,看着他们杀人。小方冲过去,还没有冲进门就怔住了。因为他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自己。除了照镜子的时候外,不可能真的看见自己,看得清清楚楚。小方却看到了他自己,一个长得跟他完全一模一样的人。小方还在鹰记的大门外面,店里居然还有一个小方,站在柜台前看着别人杀人。——小方不是孪生子,也没有兄弟。另外这个小方是从哪里来的?齐小燕无疑也同样吃惊。小方怔住时,她也同样怔住。她用力拉着小方的手说:“我看见你了。”“哦?”“我看见你在前面那家商店里。”“哦?”“可是你明明在我旁边,怎么会又在那家店里?”小燕问小方,“难道你一个人会变成两个人?”小方苦笑,只有苦笑。无论谁听见别人问他这种问题都只有苦笑。这问题实在太绝、太荒谬。可是等到小方看清楚杀人的人和被杀的人时,他连苦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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