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张,最接近佛面。
车停在花月客栈外,是城中装饰布置最婉致的一家,院内小桥流水,桃红柳绿。紫颜挑中的居处种了三两新竹,有嫩笋出尖,翠意盎然。
长生备齐工具放到紫颜房中,侧侧洗净面容,忐忑地等紫颜为她易容。这些日子多看他在别人脸上翻云覆雨,许久不曾体会那温柔的手指拂过面颊的心悸。
他给的容颜,无论怎样都是美的。侧侧这样想着,摊开小竹娘亲的画卷默默凝望,画中温婉的女子正轻移莲步,走入她的心底。她要在紫颜易容之前学会摹拟画中人的音容笑貌,这是她唯一能为紫颜、为小竹做的努力。
莫名的香气幽幽而来。惊鸿一瞥,是紫颜持刀靠近,另一边玉钗罗袖,金粉钿盒,备好了改扮后的装束。侧侧于缥缈烟气中分辨他修长的身影,药草清香混合了脂粉浓香,烘托得他仿佛珍珠茯苓膏捏成的偶像,高贵中散发不沾尘世的气息。
然后,她看清他熠熠的双眼,赭色透明的琉璃之光承合流转。手一摇,就有一道冷冽的刀气斜刺入眼。她的心抖了抖,凝视他的指尖,葱白玲珑的一截玉指,透亮的指盖如一片抛光银贝。他伸手捏住她的下颌,把一抹月白色的香粉擦在她鼻梁两边。
是刻骨铭心的震憾和说不出的古怪。想到就要化身他人,侧侧心里升腾起奇怪的念头,魂灵仿佛一脚踏出了身体,站在紫颜身边一同凝视易容的场面。旁观者清,她要细察他眉梢眼角,透析他手下针底,有没有别样的情意。
可是,紫颜状若天神不可侵犯,一双晶瞳像是镀上了庄严佛光,她的神志竟禁不得他一瞧,倏地归回体内。侧侧恍惚中再度睁眼,她心慌意乱了吗?还是,就要昏昏欲睡?画中人祥和的体态有没有附上身?她是小竹的娘亲,这是为她牵线的先生,是了,她走了很远很远的路,如今就要看到女儿了。
侧侧迷糊睡去,浑浑噩噩过了很久,有个声音带了浓重的哭腔把她喊醒。
“娘啊!”
侧侧一抬头看见漫天星斗,疑似梦中,宋小竹倚在她身边泣不成声。这是她的女儿吗?有几年了呢?她狠心抛下丈夫孩子远走他乡,快不记得自己有个女儿。
不,腰间应有想送给女儿的绣囊。她坐起身一摸,几时掉了呢?算了,再绣一个便是,女儿已在眼前。你知道娘亲也是想你的……可是她不敢说出口,毕竟当年是她义无反顾地要走。侧侧抬眼,越过小竹的肩头往后望去,身后这茅屋就是女儿的居身之所?她爹呢,为什么不见他出来,难道他仍记恨着自己的不辞而别?
侧侧惭愧地低下头去,喃喃说道:“小竹,是娘对不起你。我没脸见你们!”
“不,不!我见到娘就好!没事了,我们以后就开开心心一起住,我再也不要和娘分开!”小竹扑在她怀里纵情大哭。紫先生真是神人,这就是她的娘亲,梦里想过千遍的容颜。以往一睁眼就消失不见,如今可触摸拥抱,温暖的体香是母亲独有的气味,令她一点一滴记起幼年承欢膝下时。
春夜里掠过一丝寒风,小竹缩进侧侧怀里。侧侧不由把孩子抱得更紧了,轻哼起一个悠扬的调子,依稀是小竹初生时催她入眠的曲子。哼着哼着,小竹满足地闭目睡去,侧侧的泪却一颗颗顺了脸庞滑下。
怕滴到孩子身上,她伸手偷偷拭泪,抱起小竹往破屋里走。在勉强可称作炕的土堆上坐下,她点燃了一盏油灯。簇新的灯,加满的油,不像是这屋中该有之物。但是侧侧没有疑心,只是捡起那块牌位,泪又流了下来。
他竟死了。死时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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