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他?刚才是你放的箭?”染海难以置信。这家伙杀了去报信的坦森,还在漆黑夜色中一箭命中茂乌的太阳穴?朔勒局促点头:“我刚才正准备回去报信,迎面跟那人遇上……”“你不是跟着夺罕吗?”朔勒把眼光尴尬地转向一旁:“夺罕尔萨带着诺扎毕尔出去了……他让我留下来听游哨队调遣。”“你放的箭?”苏苏盯了他好一会儿,眼眶忽然红了,“是你放的箭?”“……啊。”朔勒畏缩地回答,却被苏苏跳起来用刀柄狠劲照肚子给了一下。
“都怪你!”少年疼得弯下腰直抽凉气,却又扯着了背后的伤,碧绿的眼里满是泪花,“怎、怎么了你……”苏苏指着脸上的血痕,声音里拖着哭腔:“被你破了相啦!嫁不掉啦!”染海想笑,却没能笑出来。腿疼得厉害,站立不住,天像是急速地黑了下去,世界在眼前一寸寸陷入空无的深渊。
可是,天本来就是黑的呀,她想。
她在轻微的颠簸中醒来,愣了好一会儿,才认出眼前摇晃的东西不过是一张蔑子骨的牛皮车篷。
周身都疼,但还能忍受,腿上的伤已被干净的布条扎裹起来,上过药膏。
柔暖的浅金日光穿透车帘子,抚在脸上,牧人叱喝羊群的声音被风一程程吹送而来。是黄昏还是清晨呢?染海想翻个身,撩开帘子看看外头,却动弹不得。愕然低头,是米夏在睡梦中紧紧搂住她的手臂,如同搂着心爱的玩偶,圆脸蛋依偎在她腰侧。
染海屈指弹了弹弟弟的鼻尖,眼看小人儿烦恼地发出咕哝声,扭动身体,她禁不住轻笑出声。
这笑声似乎惊动了什么,有道人影猛地从车厢角落蹿到她眼前,不由分说扑了上来。太快了,染海看不见那人的脸,却认得那股从小就熟悉的香气,羊乳与蜂蜜,掺杂一抹槐花芬芳。
“好啦,别哭了,我没事儿。”染海轻声说。
娜斐还是死死地抱住染海脖颈,不顾米夏被挤在中间,一个劲地抽泣。
“苏苏和朔勒还好吗?”染海抬起自由的那只手,抚摸妹妹的银发。
娜斐闷在染海的颈窝里点头,泪水蹭了她一脖子:“苏苏拿了火油,说是要给朔勒洗后背上的伤,差点把他衣服给脱了,硬是叫阿拉穆斯和妲因从营帐里轰出来了。”说着,自己也扑哧笑了。
米夏终于憋醒了,使劲从她俩之间钻出来,揉着蒙眬的睡眼嚷道:“姐姐,你打仗不带我去!下次不准这样!”娜斐蹙眉轻拧他的耳朵:“你这么喜欢打仗?”“大英雄都喜欢打仗。巴蓝王喜欢打,东陆皇帝喜欢打,父汗和夺罕哥哥也喜欢。”四岁的男孩挺着小胸脯得意洋洋地说。“什么时候才能打下一场?”他抓住染海的手,使劲摇晃。
染海怔了怔,许久没有开声,只是伸手揉乱弟弟的银发。
“别急……就快了。”终于,她叹息似的低语。天毫无预兆地冷了下来,碧绿草海一夜之间化为苍黄,像是给野火燎过。
迁移的队伍分开草海,缓慢前行。
很难找到比这更混乱的景象了。整个斡尔朵拔了营,拆成无数车骑,流动起来,附近的牧民也逐渐加入,行列每天都在膨胀,走得却越来越慢。数十万牲畜在黄尘中挤挤挨挨,大部分是肥胖迟钝的长绒羊,一路进食、排泄、互相绊跌,全然无视牧犬在两旁来回奔跑,龇出獠牙低声咆哮。牛马和篷车如同水面上的零星浮冰,被挟裹在一片热烘烘油腻腻的羊臊气中,身不由己地向前蠕动。
队伍所过之处狼藉不堪,车辙沟子、炭灰、牛羊粪、食物残渣、破帽子,种种弃物形成一道可靠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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