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辈子太监？”“有些事见不得光，只能由死人来做。”方鉴明苦笑，“我以为你该明白的……也难怪，你还小。”夺罕忍不住从地上跳了起来，劈头打断：“我十三岁了，我懂！世上最龌龊，最骗人的勾当，你都教过我，我会。”他焦躁地在榻前来回走了几步，猛然站定。
“你知道草原上的狼是多剽悍的东西？哪怕是到人腰那么高的牧羊犬，遇上狼群也只有一死。可是，只要有一条病狼传播瘟疫，就会害死大半个狼群。这时候最强壮的雄狼会去咬死病狼，不然成年的狼死光了，生不出健康的狼崽，整个狼群就都完了。”方鉴明眼中有了笑意：“他不是狼，我也不是。”“你权倾一国，却眼睁睁看着这个疯皇帝行凶。你是个懦夫。”夺罕站在原地倔犟瞪视，“我不要当懦夫的儿子。”“你反悔了么？”夺罕语塞，过了良久，方撇开头去。“炎龙与天马的子孙永不背弃誓言。”“多亏你的驴脾气，不然我这辈子都没有儿子了。”方鉴明虚弱地笑了，神情中闪烁一抹顽皮。
濯缨一口闷气堵塞胸臆，催发不出，只得猛然转身向外走去，脚步在空荡荡房间内回响。
“濯缨。”方鉴明在身后唤他。
夺罕停下，却不回头。
“我下定决心，与皇上结下那个永远不能背弃的誓约的时候，已经十七了。”方鉴明体力耗弱，语调浮软，“你比我有出息，濯缨。”夺罕身体绷得笔直，像支楔子无声钉立于地：“像你一样出息？我才不要。”他大步向外继续走去。
“你要去哪儿？”“去叫御医来给你裹伤。”夺罕使劲摔开门口满幅紫金的锦帐，昏黄的夕阳泼进来，在屋内拖下他长长影子。“他没死。”夺罕固执地说。他是被人从校场上喊来的，豆大的汗顺着脊背热辣辣地往下淌。
“顶撞将军，胆子不小。”苏鸣漫不经心地说，“也罢，反正你是杂种，我是野种，官老爷的那一套咱们也用不上。”“他没死。”夺罕一字一顿地说。
苏鸣在雕饰华丽的红铁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。他的身材比常人略略瘦小，在地位较低的人面前他总是坐着，绝不起身。“如果你光站在这儿，没完没了地说‘他没死他没死’，清海公就能活过来，那就请便吧。”夺罕听得出苏鸣语气中的嘲谑，却仍固执己见。“如果方鉴明真的病死了，死前他会召我回去。”“直呼清海公名讳，大不敬，该罚你杖责二十。”苏鸣双手十指交叉，支起下颔。半年前苏鸣从成城关调任回到帝都，接掌羽林军的帅印。鞠七七死后，苏鸣的权位越发显要，言行却依然促狭。
“他不会就这么死了。”夺罕近乎咬牙切齿地说。他花费了三年也没能杀死的男人，在赌约结束后不足一个月便死于某种闻所未闻的心疾。这算什么？简直是个粗劣的玩笑。
年轻的羽林军主帅拧起眉头，“方濯缨，你要是耳背，我可以大声点再告诉你一次。你义父前日早上急病过世，事出突然，一句遗言也没留下。”“除非是亲眼看见，否则我决不相信。”“别犯傻了，小蛮子。他死在流觞郡，离帝都数千里之遥，等你赶到，他的脸都该烂光了。”苏鸣和缓了语气，说：“他如今死了，你也就自由了。五月里有一批人役满回乡，我会把你的名字添进去。”夺罕一瞬不瞬地盯着他，心里忽然起了一种深及骨髓的恐惧，怕是自己听错了苏鸣的意思。
苏鸣被他的表情逗得笑了。“清海公府邸里的下人全都被遣散了，守卫兵士换防的换防，还乡的还乡。至于皇上，我看他成日神游太虚，都快忘了自己姓什么了。眼下除了我，帝都内已经没有第二个人记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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