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外挺着,估计邮差到最后都烦了,直接丢在门廊外面,不再花力气去开关上锁。有几封厚厚的挂号信躺在邮件的最上面,霍东野弯腰捡起一封。“乐购无限,手指一点的购物天堂”。全部是广告,不值得拿进屋子。这只是霍东野的想法,他父亲倒是对所有邮件都一视同仁。一律会用金色的裁纸刀划开封口,抽出来看看,然后折起来放在书桌的一旁,哪怕里面只是最无聊的推销单张,在被送进垃圾桶之前也享有七天左右的留置,像等待那些无聊的文字会在某个夜晚开出一朵有魔力的花。捏着广告信,他慢慢走近房子,在家门口停下,侧耳倾听。
四周很安静。盛夏的炎热正午,连保险经纪人都没闲心出来遛弯,遥远的地方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,除此之外就是铺天盖地的蝉声,如果刚午睡起来的话,那声音能把人叫得恍恍惚惚的,不知身在何处。门内更为寂静。理应如此。霍东野开始读中学后就长期住校,寒暑假也很少回家。霍爸爸偶尔会来学校看看他,两人站在操场上遥遥相对,各自无言,眼神中精光四射。有幸目击过该父子会晤的同学都纷纷表示,那场面实在很容易令人误解,完全是一种绝代高手对峙的气场,大家每回都饶有兴趣地围观,期待从霍家父子的袖子底下会突然飞出两把飞刀,伴随着唰唰两声,各自脑门上钉一把,然后轰然对倒。事实是他们最后只以互相握握手作为整场会面的结束,旁观者哗然散去,大呼上当,搞得霍东野莫名其妙之余还感觉有点不好意思。十数年来父子二人都在极其有序的生活规律下共度时日,从正月初一早上吃的第一只饺子足可推断出整年的早餐花色。所谓意外,就是失去控制,失去控制,就是危险的根本来源。这是霍爸爸的金玉良言。此刻霍东野静静听着门内的动静,呼吸越来越缓慢,深而长,一次与另一次之间相隔之久,简直使人错觉他的肺部已经停止工作。大概十分钟之后,他慢慢掏出钥匙开门,跨步进去,脚跟磕上门。就在门锁合拢的那一瞬间,霍东野猛然蹿了出去,如同一头蓝色豹子般经中厅楼梯直扑上二楼,快如雷霆。二楼是一条短廊,左右相对两个房间,门都开着,他毫不犹豫地左转,冲进父亲的卧室。大约两秒钟之后,霍东野一步步往后退了出来。紧紧跟随着他的脑袋一起退出房间的,是一根乌黑的枪管。他一直退到无可再退,身体紧贴走廊墙壁,双手下垂,靠在两腿外侧。持枪的男子长了一张狐狸脸,五短身材,连嘴脸到下水,都是路人甲乙丙丁的层次。不过,路人很少能握枪握得这么专业,稳稳顶住霍东野的前额,若即若离,危险得销魂。“老大,是个小伙子。”他说话的感觉像嘴里含着一把沙子,在声带上不停摩擦摩擦摩擦,叫人不舒服。他口中的老大,应声从卧室内慢慢踱步出来。高大而壮硕,身穿短裤,一字拖拖鞋,白汗衫,光头锃明发亮。这胖嘟嘟的中年男子和颜悦色,手里还拿着一把蒲扇,不时扇几下。他站到霍东野身前,仔细地看了看,自我介绍道:“我叫佛陀。你呢?”“霍东野。”佛陀对这少年似乎很有兴趣,笑眯眯地看了他半天,点点头:“霍严先生是你父亲吧?”“是。”“他在哪儿?”“我不知道。”一问一答,干脆利落。霍东野的身体一直贴着墙,姿势顺从,但佛陀久经江湖的眼睛却也注意到这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备极稳定——在货真价实的死亡威胁面前,他不但没有颤抖,变色,虚弱或哭泣,简直连眼睛都没有眨,一下都没有。他滚圆的手指摸上手下所持的枪管,轻轻抚摸,然后插进扳机孔,两根手指叠在一起,用力。枪膛中仿佛发出了“咔啦”的声响,佛陀语调愉快,像在说一个笑话:“这个,是枪,真枪哦。美军陆战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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