个人大笑了一场。过了很久之后,回头往人生的来路去看。看到在那个三岔路口驻足。懵然不知有什么厄运在前面等待,兀自欢笑的自己。那天上地下的转折,叫人痛彻心扉。酒保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女人哭,吓了一跳。他笨拙地安慰着:“不要哭啦,不要哭啦。”如果谈恋爱的话,酒保一定是个糟糕至极的男朋友,因为他居然说:“不知道就算了吧,知道太多也没什么好处啊。”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态度真是叫人恼火。就算死,也要死得明白,这是我的人生原则。不过看你的样子,你到底懂不懂人生原则这种东西呢?他显然不懂。幸好他懂得跳舞。看我一直哗啦啦哭个不停,酒保赶紧从吧台后面出来,带我跳舞。旋转。旋转。眼前风景连成一片,一切影像交织,如快进一部《歌舞青春》的电影,电影中衣香鬓影,裙裾飞扬,有一尺七的小蛮腰,光滑如新出炉蛋挞的年轻脸孔,心底颜色纯白赤红,毫无阴影,只需要尽情融化在沉醉与暧昧中,将空气烘得热辣。还有……还有……Bingo.一枚钉子敲进眼底那么清楚,我猛然看到Bingo。我努力想甩开舞伴停下来,但徒劳无功,脚步脱离大脑指挥自行其是,飞快旋转不觉晕眩。但眼中所看与身体所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,我仿佛一边跳舞一边看电影,看的是《Bingo传》。那张熟悉的脸,眼里有血丝,苦思冥想之时,会用手摸一摸自己的脑袋。总是穿白色衬衣,永远一尘不染,就像他的书房、他的床铺、他的感情,都一尘不染。他在我眼中那旋转的银幕上忙忙碌碌着:开车,等红灯的时候出久久的神,被身后的车辆鸣笛催促。他吃简单的午饭,汤喝下少许,猪扒却一口未动。深夜,不眠,静静躺着,直到东方既晓。在工作,眉头紧锁,忽然忍无可忍跳起来掷出手里的铅笔,砸到墙上。
一幕一幕。这一幕一幕中的Bingo,是我没有见过的。我记忆中的他,永远有温柔的微笑,就算我无理取闹到翻天覆地,他从来都耐下性子哄我,一次又一次。寻找离家出走的我,照顾不爱惜身体的我,包容任性骄横的我,等待贪玩夜归的我。张开臂膀,构成一个无风无雨的港湾,外面惊涛骇浪有什么要紧?我只要躲进去便安全。这一幕一幕,都是被刻意隐藏的软弱时刻。独自面对,沉默而艰苦。他从不倾诉。我从未了解。像被锋利的刀子刺中心口,我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,双手脱离酒保的牵引,我终于站定,一切幻象霎时就消失了,眼前根本没有Bingo,只有一大群跳舞跳得正高兴的人,莫名其妙地看着我——这个女人尖叫个什么鬼?我蹲下来,在舞池正中央,浑身颤抖,有人拖起我,拖到一边去,拍我的脸:“喂,你看到了吧?”是酒保。我像疯子一样不顾一切地抓住他:“我错了,我错了,我大错特错。”他很淡定:“做错了事?那就去改啊。”这家伙的人生简直毫无压力,做错就改对吗?这话完全是一根救命稻草,我毫不犹豫就冲了出去。我当时完全忘记去想了,为什么酒保会说“你看到了吧”?好像他知道我会看到似的。浮思是一家小咖啡厅,法式,开在僻静的老城区巷子里,门口有一棵高大的梧桐。落地窗前随便地种着许多种花卉,春天很美丽,夏天很多蚊子。这些都是Bingo告诉我的。他是资深咖啡客,常常来这里小坐。我不爱喝咖啡,也不爱谈人生和理想,所以从前没有跟他去过,分手以后,当然更不会再去。当时是这样想的。但是世事无常。从酒吧出去,刚刚晚上十点半,我跳上车直奔浮思,在门口出了一口长气,还好,还没有打烊。里面灯影重重,气氛优雅,我双手紧紧绞在胸前,快速扫视四周,没见到Bingo。这时侍者迎上来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