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慈驾次日一早便从清和宫玄武门而出,行到隐环路前,成亲王便赶来在轿前磕头。洪司言出来道:“知道了,请回。”从前听说太后至普圣庵进香,成亲王必然撺掇太后下山时游幸清澜行宫,荡舟福海之上,现今他每日清晨便至紫南门里佑国殿理政,千头万绪着实辛苦,此时只恨分身无术,又叩了头,便急急赶回清和宫。福海就在西北城中,水面不大,却难得有一纵丘陵颇为清峻。至上元帝时,方在这里兴建清澜行宫,疏疏朗朗的水中楼阁,象懒洋洋的世外桃源,很不似先帝浮夸嚣张的性子,却不料先帝晚年极喜居住在此,当时在清澜行宫侍驾的,也只有段时妃一人而已。所以先帝驾崩后,段时妃出家在清澜行宫后山上的普圣庵,似乎早就是宫里预料中的事。
上山的路极窄,太后最后也不得不下轿步行。一众人浩浩荡荡,旌旗伞盖地上到山顶,都累得有些晕眩。住持老尼姑端上的茶恰到好处,太后饮完,才缓过气道:“罪过,已没有力气上香了,先请段太妃出来一见,说会儿话再去正殿。”老尼姑笑道:“只怕还是一样,说破了嘴,太妃也不会出来。”太后拉过明珠,道:“这回不同,禀告太妃说,有位大理来的姑娘,手巧得很,请太妃出来指点一二。”她又命老尼姑将明珠所绣的素净花样一同带去,很久之后,那老尼姑才转来。“这位姑娘定与太妃有缘分,太妃竟要出来了。”明珠浑身一颤,红晕顿时褪去,焦灼盯着大门。门前的中年尼姑微微驻足,似乎踌躇了一瞬,才手提拂尘,缓步而入。虽然光头缁衣,却越发显得她眉目如画,清雅绝伦,脸上悲天悯人的平静,令人惭秽不敢平视。“施主别来无恙?”她默默看了明珠一眼,才颤着声音向太后道。太后忙起身合十,“听时大师安好?”“得过且过罢了。”段太妃避开众人的叩首大礼,静静落座,仍是望向明珠。洪司言忙携明珠上前,道:“这便是明珠姑娘了,也从大理来。”“娘娘万福金安。”明珠叩头。段太妃无语相对,当明珠举眸望来时,竟微微一个寒噤。禅房刹那的寂静中却有一股汹涌激流。太后在先帝身侧为妃时,与段时妃最为交好,对她的出身来历所知极详,此时虽尚不明所以,却渐渐有些领悟和惊讶。洪司言打破冷场,笑道:“到底都是大理的美人,竟是一个格调……”她突然收住了语声——虽然秉承了父亲的潇洒豪放,嘴角神情颇显骄人清贵的气度,但灵动的双眸,幽远温柔的眉梢,仍是像极了母亲——看清了明珠目中勃发的怨意,太后和洪司言都是恍然,轻轻抽了口冷气。“快起来吧。”太后道,“老跪着象什么话?”段太妃看着明珠默默起身退去,不禁在椅子上一挣,她从容平静的面庞上些微的动容,也似拼力的挣扎。太后不忍地将目光挪开,道:“让听时大师看看那观音像吧。”“是。”洪司言见明珠执拗地站着不动,连忙命人呈上绣架。素白的小寒绢上,只绣完了那灿然夺目的金莲,却已有辉辉然佛光普照之意。段太妃手指轻触花瓣,思绪不知飘摇在何处,缓缓道:“原来已是这样了……”太后道:“你看怎么样?”“很好。”洪司言急着让明珠开口,便问道:“不知明珠的绣功是和谁学的?”“奴婢的父亲。”“哦,”太后道,“原来家中还有人,现在何处呢?”明珠淡淡道:“奴婢也不知道。”段太妃一怔,抬起头来,欲言又止。“你父亲也是个狠心的人,将女儿往宫里一送,自己却逍遥去了。”“奴婢大不敬,却也要说父女相依为命二十年,里面的深情不是外人能体会的。太后娘娘说错了。”“呦,是我说错了。”太后笑道,“这么说来你父亲也真是不容易。你母亲不在身边么?”“不知道奴婢母亲身在何处。”明珠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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