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之后,自家也觉得甚是值得沉醉神往,一缕遐思,仿佛已到了水湄之间。
云秋心更是心醉神迷,从榻上坐起,抱住他健壮有力的臂膀,喜道:“那多好啊!”
但她只说了这一句,便顿时醒悟过来,霎时间幽静的山边水湄反而使她多了一件痛苦的怀念。还有这健壮的手臂,淳朴可爱的笑容,都将消失无迹,留下的只有一片空白虚无。
因此,她禁不住心碎肠断的低泣。在那撕不开摔不掉的悲愁中,她想道:“我所要求的只是很少的幸福,在别人眼中,根本不算什么。但苍天为何对我如此吝惜,连这一点点都靳而不与呢?”
这正是“无语问苍天”,一个人到了无路可走之时,总会情不自禁地向命运抱怨,抱怨天心不仁,对我如此之薄。但命运总是不予瞅睬,一切照常进行。
裴淳道:“我晓得你心中一定有很大的苦恼,所以早在朴日升未到以前,你便告诉我说要嫁给他。但你却不用把这句话放在心上,只要你愿意嫁给我,谁也阻止不了我们,也没有人会阻止。”
云秋心道:“第一点,我不能生儿育女。第二点,我定须跟随梁伯伯学艺,才能够活下去。你想假如我们结为夫妇,岂能叫梁伯伯日日跟着我们?”
她还有许多理由,例如她身体衰弱,必须一直静养,如此便不能负起主持中馈的责任,反而成为他的累赘,但她这时已心酸肠断,再也说不下去了。
裴淳一怔,但觉一道天堑突然隔开了他和云秋心。这道天堑便是“死亡”,他当然不能强要云秋心嫁给自己,以致她很快就死了,是以这道天堑决计无法逾越过去。他呆了半响,低头抓住她的手,不提防几滴热泪落在她纤细的手背上。
云秋心叹一口气,道:“你可不可以出去一会,让我静静地坐上一阵?”
裴淳起身道:“当然可以。”一面说着,一面擦去泪水,振作一下,大步走出这间地下室。
云秋心闭上双眼,不敢瞧望他的背影,她本来就是见了花开似锦,就想到残红遍地的这一类多愁善感的女孩子,现下当真处身于情天莫补的悲境之中,焉得不哀伤凄愁呢?
她不敢再想这件事,当即记起往日诵读佛经曾是仿佛踏入解脱境界,这刻便生依赖之心,伸手在那个顷刻不离的紫檀木匣内抽出一本佛经,打开一看,竟没有一个字入得脑中。
当下又换了一本,却是一部楚辞。随手一翻,两行字赫然跳人眼帘中。这两句是:“长太息以掩涕兮,哀人生之多艰!”
她先前用心去读佛经,全然不明其义。但这两句却像电光一闪般印入她心中,丝毫不须思索,。为何会如此,她可无暇追究。
信手一翻,又有几句印人心中,那是“日月忽其不淹兮,春与秋其代序,唯草木之零落兮,恐美人之迟暮……”
两行热泪沿着雪白的面颊淌流下来,却全无饮泣抽咽之声。原来一个人悲哀到了极致之时,心情已变得有点空洞麻木,泪水虽下,自家全然不觉。这便叫做“无声之泣”,比之捶胸恸哭更深一层。
她不知不觉的又翻动那部楚辞,却翻到宋玉的“招魂”章,这两个字使她联想到自己虽生犹死,裴淳现下已可以朗诵此章,为自己招魂。
她轻轻念出其中一段道:“魂兮归来,北方不可止兮。增冰峨峨,飞雪千里兮。归去,归来,不可以久兮!”
念到增冰峨峨,飞雪千里之时,她不由得打个寒噤,仿佛自己的一缕孤魂,在那冰天雪地之中踽踽独行。
纤指一动,翻到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