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捷本对谢长卿甚为好感,说这一番话只不过心存讽刺而已,不想对方多少年来,日日夜夜引以为憾的也独此一事,这可谓‘士可杀不可辱’,落英剑何等刚烈,立萌死志。
说时迟,那时快——
吴凌风大叱一声道:‘住手——’
这一声乃是吴凌风全身气功之结集,声音有如金鼓石钟之鸣,直可裂石。在场的全是一等一的高手,也不觉感到微微一震。
吴凌风好快的身法,等那谢长卿一怔之际,已架住落英剑。谢长卿微微一愕,长叹一声道:
‘好!姓吴的,你还不满意么……’
吴凌风朗朗答道:
‘谢老师千万不要误会,我……我……’
他到底出道为时不久,经验不多,不知如何述明,是以‘我……我……’两声,接不上话来,急得俊脸通红。
蓦地里,梅影后一个苍老的声音接口道:
‘谢世兄,你瞧我是谁?’
梅影之后,突出人声,而且这声调好不冷冰,谢长卿微微一怔,梅影交错之间,缓缓踱出一个老人。
谢长卿愕然一惊,脸如死灰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在场的各派掌门,个个也是如此,出现他们眼前的,正是他们十余年前用诡计暗算而置于死地的神州南君——七妙神君梅山民!
梅山民昔年闯荡大江南北,行事素以冷酷著名,说起话来,仍脱不了这个习性,他这一言一语,虽是平心静气,但话里韵尾,却自然有一种冷冷味道,比起厉鹗那种装腔作势的说话还要有过。
七妙神君这一出现,四大宗派的掌门人都大惊特惊,心死如灰。梅山民却正眼也不瞧他们一瞧,缓缓对谢长卿道:‘天将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,饿其体肤,空乏其身,行拂乱其所为,所以动心忍性,增益其所不能,人恒过,然后能改。’
七妙神君当年以文武全才称着,他早在十年前和谢长卿会第一次面的时候,他便深深的了解谢长卿的心境。
他常常自忖:
‘假若是我,我会怎样哩?’
虽然,谢长卿的一指,对于他的功夫,甚至生命,都有决定性的影响,但是他从心底里,完全能见谅于他,人都说梅山民心量窄狭,有仇必报,但他对谢长卿的宽容,难道不是恕道吗?
辛捷、吴凌风对谢长卿都有好感,但是他乃是出手废去梅山民武功的正点儿,这时见梅叔叔出此语,心中已知梅叔叔原谅了落英剑,心中不禁一喜。
谢长卿从梅山民一出现,心中万念俱灰,一时之下他又似想到千头万绪,又像是什么事都记不得,只木然立着,长剑尖儿垂在地上。
当他听到‘人恒过然后能改’时,他顿时宛如巨雷轰顶,一时有如在万丈深渊中发现了可攀附之物,十多年来结郁于胸的恨事似乎朗然开通,这一剎那间,他似乎从青年跌入了老年,他似乎懂了许多无以言喻的事……
他突然扬起手中长剑,对着梅山民凝视片刻,陡然挥剑‘嚓’的一声,声响未歇,剑交左手,又是‘嚓’的一声。
只见他双手鲜血淋漓,两只大拇指跌落地上,他用中、食两指夹着长剑奋力一掷,‘落剑’化作一团流光直飞而出,‘噗’的一声钉在树干上,剑柄带着小半截剑身左右摇震晃荡,接着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辛捷、吴凌风见他自断双指,这一生是不能用剑的了,心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。
梅山民仰天不语,心中暗赞谢长卿不愧是条汉子。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