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移植盆内,却也近二十年之久了。每一回,当她向这株“松中侏儒”注视时,目光里便会情不自禁地散露出一种慈晖,—番遐思,而在她生命力感觉到脆弱、空虚、寂寞无依的时候,她也喜向它注视,固然那是两种迥然不同境界,其为生命的延续动力,却是一样的,人类的求生固需淬炼挣扎,松的生命又何独不然?特别是人类中那些生具傲骨、不取媚于凡俗、孤芳自赏的英雄志士,譬喻于松的高风亮节,不畏寒霜,更有几许相似。这个天底下,最坚强而又能持之以恒的,原来都是孤独和寂寞的,“君子慎独”便是这个道理。
李无心其时心里充满着激动,便是借助于观赏眼底这株小小古松予以消弭。长久之间,一人一松像似早已培植了浓郁感情,取得了默默中的高贵情契。
“这个君无忌他有多大了?”李无心的一双眼睛,并没有离开眼前的这棵松。
“不大!”沈瑶仙说:“二十几岁……看样子是这样,我没有问他!”
“你应该问的!”
“为什么?”
李无心摇了一下头,没有说出所以,显然自己也不明白,何以业经认定而死了的心,竟然会油然复生?
“没有什么事了,你休息去吧!”
沈瑶仙迟疑着答应了一声,悄悄退了出去。
李无心口说无事,其实心里颇不平静。无边的遥思冥想,搅乱了她早已冷了的一颗心,竟然使得她又想到了那个被认定已“死了”许多年的孩子身上,岂非是太无稽了!
思虑像一条无形的蛇,在她辽阔的思域之海里游动着,一经牵动,便自无能中止,便何况这思维乃是关系着曾是她魂牵梦系的骨肉所依。
孩子离开的那一年,还不到四岁,记忆中他却是聪明伶俐,已似能说善道了。何某不幸,他却生在帝王之家。何其不幸,他却又为父王所疼爱,为求苟命,交由心腹老太监福庆伪装化名,潜送出京。山西布政使姜平,是她的兄长,孩子交给自己的哥哥,应该是再安全不过了,其时烟幕早放,俱当是小王子高爔死于疾病。实则明修栈道,暗渡陈仓,人已到了山西。
李无心默默走向盆景,又在端详着她心爱的那棵袖珍古松了。
如果说今生果有遗憾之事,这便是她最最感觉到遗憾的事了。怎么也没有料想到,燕王登基后,三子夺权益炽,紧接着姜贵妃的“不幸遇难”,祸延其兄,娇儿高爔,自此便无音讯,他当然是万难苟活的了。
姜贵妃摇身一变而为今日的李无心,成了一代武学的宗师,看似得庆新生,早已摆脱了昔年权力倾轧下不幸的阴影,其实她内心的凄苦,较之昔日却像是更有过之。家庭破碎,夫妻生离,似已道尽人世之苦,较之惟一爱子的不幸丧生,却又似微不足道,李无心内心的苦,像是与生俱来,永远也不能脱离的了。
然而生命的本身,原该是充满韧力、坚强、百折不挠的,高爔那个孩子虽非那种看来生具异禀的造型,却是忠厚憨实,根骨俱佳,怎么看也不应是短命的相,真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?李无心当然不会就此死心,接下来的第一个十年,她曾九度离山,到处探访儿子的踪迹,甚至于找到了昔日师门“魁字门”(一称“天门”或“一字门”),所获得的结果,竟然是又一次的失望,那个曾以自然武术首创天下的异人“苍鹰老人”居然物化身故了,消息的来源,得自附近“大荒山门”的无名长老。无名长老是苍鹰老人生平惟一知己,出家人不打诳语,他的话应属征信无虚。
据无名长老所告,苍鹰老人,是闭门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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