叹啊。投降也是一样。”“议和算是投降吗?”“不一定,”高个子的男人说,“有时候是一份厚礼。细说起来,还要看议和的条款,看付出哪些,又得到哪些。”“我也是这么想啊。”杭宪说。父亲或许会问卢超一个难以回应的问题,给他点压力,探出他心底的想法。但卢超可能会有所预见,于是不了了之。杭宪说:“卢先生,议和是官家的主张。我只是尽量为奇台多做些争取。”说话时,杭宪自己都吓了一跳。卢超看着他。卢超是个不苟言笑、心思缜密的人。他哥哥,那个诗人,却是个佻达、莽撞而又聪明的人。又或许该说,过去是这样,在他儿子死于非命之前是这样。卢超说:“明白了。那这和议里面,有没有什么内容,虽然在台面之下……对官家来说却是至关紧要的?”这些话点到即止。杭宪突然说:“若能留先生在杉橦,随下官一道向陛下进言,我将感激不尽。”卢超笑了:“多谢大人的美意。令尊要是还在世,恐怕不会答应的。”“家父已然仙去了。很多事情,都变了。”又是心思深沉的一瞥。“的确。二帝‘北狩’,至今都不得回来啊。”杭宪小心翼翼地说:“今上日夜思虑的,就是此事。”“是啊,”卢超说,然后又重复道,“是啊。”他们彼此心照不宣。谈话的双方只要心中有默契,自然会明白对方的言外之意。杭宪心想,有时候,非这样说话不可。他说:“先生,我可不是说说而已。先生可愿意来到朝廷之上,再造一个新的奇台?”
卢超坐在椅子上一欠身,他细细地品了一口茶,说:“都统制任待燕还在天牢里。我们所有人都亏欠于他。只要他没出来,或者是因为‘不忠’而遭受惩罚,我就不能进这个朝廷。”杭宪心想,自己真是活该如此。刚才还是波澜不惊、心照不宣地说着话,冷不防却像是突然挨了一记重拳。他早已经过历练,端茶杯的手仍然十分稳当,可是一时之间却忘了应对。在这片的沉默当中,卢超又开口了:“大人不必说话,不过在我看来,都统制被囚,也是那上不得台面的议和条款的一部分——对此家兄也是同样的看法。”杭宪想的却是宫里的另一次会面,在一间更大,装饰也更富丽堂皇的屋子里,会谈的人有阿尔泰密使、官家,和他自己。他看向坐在身边的这个人。他的头发日渐稀薄,胡子也变得灰白,戴着一顶简单的帽子,衣着打扮朴实无华。杭宪感觉自己太过年轻,太欠缺经验,以至于眼下进退失据,尽管他知道自己其实不缺经验。经历过变局的世界需要更年轻的人,但如果说是老一辈毁掉了这个王朝却也是有失公允。杭宪虽没有说话,却强迫自己迎上对方的目光,点了点头。他觉得,这是自己欠他的。卢超说:“可惜呀。”而杭宪,停了一会儿,说:“可惜。”颜颇曾经当过很多年的阿尔泰部可汗,后来不知怎的,被迫地成了皇帝,草原共主,今年夏末,他薨于中京。黄昏时分,他身上裹着红布,被放置在城外的草原上,等着被狼吃掉。这是他族中的习俗。颜颇活得不短,他的死也不算个意外。从一个部落的可汗到统御众多部落的皇帝,这其中的变化,他到死也没有完全弄懂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他不过是被自己的将领们裹挟着一路向前,撞进了这个世界。一段时间里,不只是奇台的朝廷,就连阿尔泰的南京,都没有收到他的死讯。有些人想让消息尽量晚点儿传出去,还为自己争取一点优势。他们没准儿还想继承颜颇的皇位。若是这样,那他们就落了后手。他们都死了,叫人伤心。颜颇死的时候,都元帅完颜和他麾下的三万草原精兵,都被困在他们征服的奇台都城汉金里。他在北方的族人也不知道这个消息。在当时,通信就是这么困难。到最后,正如后来草原上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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