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小心翼翼地拿着它,仿佛字条上面有毒。对他来说,这字条也许真的不啻为一剂毒药。在阿尔泰,要想活得长久些,带着坏消息去见醉醺醺的主人可不是个好主意。这个消息引起一阵骚动。都元帅完颜不像在场其他人那样酩酊大醉,他站起身,走上前来,接过字条打开看了看。他并不懂奇台文。又隔了一段杀气腾腾、让人紧张难安的工夫,通事找来了。通事就着火把的亮光才念了几句,就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。“念。”完颜说。都元帅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。这时他弟弟也站了起来。白骥端着那只赫赫有名的头骨酒杯,酒杯里盛满奇台白酒。“尽是些胡话,主人。”通事说。“念。”完颜又说一遍。听到完颜的语气,派去找皇子的三个人一下子感到如释重负——幸亏他们不懂奇台语。懂奇台语的是个萧虏人。他清了清喉咙,看得出,他的手抖个不停。他读了起来,声音极小,其他人非得竖起耳朵才听得到。“汝曹时日无多,曝尸荒野旦暮可见。奇台土地任我来去,彼等宵小虽欲窃据亦不得安宁。延陵败绩,殷鉴不远,尔等识之!”好一阵子,在场人都说不出话来。“谁写的?”完颜在他面前站得挺直。通事又清了清喉咙:“署名是都统制任待燕,他就是——”白骥一刀结果了他。这一刀扎进通事的后背,又从肚子上透出来,有人注意到,殷红的刀尖差点儿刺伤他的亲哥哥。“我们知道那堆马粪是谁!用不着他告诉。”白骥干掉杯中酒。他费了些力气才把刀拔出来。“一堆马粪!”他大声重复道。“也许吧,”完颜说道,他的手上没有酒杯,“不过他把你亲自挑选的四个看守全都杀了,还救走了人质。我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下的命令,你说权当是乐子。”“不记得了,”白骥猛一挥手,说,“你就会胡编乱造。”“错。我不喜欢外人闯进我的营盘,还救走了一个重要的人质。你知道那人质的价值。”“屁的价值,哥哥,奇台的都城都是我们的!”“他是皇帝的嫡子,是无价的!是你想要攻取整个奇台,是你想要骑马一路跑到南海!”白骥朝火堆里吐了口唾沫。“他跑了也一样。是谁将他放跑了,把那些废物都杀了。”周围响起一阵不安的低语声。完颜一撇嘴,说:“你喝太多了,根本没听见。看守已经死了,弟弟。把酒放下!”
“我想端着就端着。咱们就杀了任……任马粪。”“对。还要抓回皇子。他们已经跑出去一天了。”“那又怎样?奇台人,不会骑马。”“对。弟弟,带上五百人,现在就去追。”“叫我去?”“我刚说了。”“现在?我要……我要把五个帝姬送进我的营帐里。”“帝姬能送去,你不行。弟弟,我命令你,快去追!看守皇子的是你的人。当由你干掉任待燕,不论死活,带回皇子。”“现在?”白骥重复道。他哥哥没再回答,只是瞪着他。白骥先眨眼了。“好!我去!”他把端着酒杯的手往外一伸,有人连忙把杯子接过来。“你看,”他说,“我把酒放下了。都元帅之命岂敢不从?”“带上追人的好手,天黑了更不好找。”“那就天亮再动身。我要五——”“现在就去。那个皇子至关重要,决不能放跑他。弟弟,天神会在这异邦的土地上保佑你的。先往南边追。”兄弟二人隔着同事的尸体互相对视。雪地上有一摊鲜血。弟弟手里还握着刀。“用不着非派我去。”白骥声音轻柔,像是故意不让别人听见,只对哥哥说了句悄悄话。“非你不可。”都元帅同样小声回答。火光中,雪片翻飞,这一瞬间,一切仿佛都悬在了半空中。弟弟像是只差一点就要动手杀死哥哥。而哥哥也对此一清二楚,他调整姿态,做好准备,一只手悄悄地摸向自己的刀柄,尽管此时他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,也为明天天亮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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