板,道:“好,有酒就来一碗。”老板娘道:“切点卤菜怎么样?牛肉还是早上才卤的。”楚留香道:“好,就是牛肉。”老板娘道:“半斤,还是一斤?”楚留香道:“随便。”他有很好的习惯——他从不跟任何女人计较争辩,于是老板娘笑得更甜,忙着切肉倒酒。的确是竹叶青,但看来却像是黄泥巴。肉最少已卤了三天。楚留香还是不计较,更不争辩。他本不是来喝酒的。他还是看看那老板,道:“刚才有辆马车走过,你们看见了吗?”老板没有说话,因为他知道他老婆喜欢说话,尤其喜欢跟又年轻又阔气的客人说话。他也知道话说得愈多,小账愈多。老板娘道:“这里每天都有很多辆马车经过,却不知客官要找的那辆马车是什么样子?”这下子倒把楚留香问住了,他根本连那辆车的影子都没看见。老板娘眨眨眼,又道:“刚才倒是有辆马车奔丧似的赶了过去,就好像家里刚死了人,赶回去收尸似的,连酒都没有停下来喝一杯。”楚留香眼睛亮了,道:“对,就是那辆,却不知往那条路上去了?”老板娘沉吟着,道:“那好像是辆两匹马拉的黑漆马车,好像是往左边去了……”她咧嘴一笑,又道:“客官为什么不先坐下来喝酒,等我再好好地想想。”看来这老板娘拉生意的法子并不是酒和牛肉,而是她的笑。她这法子一向很不错。只可惜这次却不太灵了,她笑得最甜的时候,楚留香连人带马都已到了两三丈开外,只留了一小块银子下来。他已不想叫任何女人对他的印象太好。老板娘咬着嘴唇,恨恨道:“原来又是个奔丧的,赶着去送死吗?” 黄昏,黄昏后。道路愈来愈崎岖,愈来愈难走,仿佛又进入山区。天色忽然暗了下来。林木渐渐茂密,连星光月色都看不见。楚留香忽然发现自己迷了路,既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,也不知道这条路是通到哪里去的。更糟的是,上午吃的那点东西早已消化得干干净净,现在他的肚子空得简直就像是胡铁花的口袋。他并不是挨不得饿,就算两三天不吃东西,也绝不会倒下去。他只不过很不喜欢挨饿,他总觉得世上最可怕的两件事,就是饥饿和寂寞。现在就算原路退回也来不及了,这条路上唯一有东西的地方,就是三岔路口上那小酒摊子。从这里走回去至少也要一个半时辰。楚留香叹了口气,已开始对那比石头还硬的卤牛肉怀念起来。看看四面黑黝黝的树影,阴森森的山石,听着远处嗖嗖的风声,冷清清的流水声……他觉得自己实在倒霉透顶。但最倒霉的人当然还不是他,艾虹就比他还要倒霉得多。她已少了一条手,又被人绑架,也不知是谁绑走了她,更不知被绑到什么地方去了。还有艾青。艾青的遭遇也许更悲惨。楚留香摸了摸鼻子,自己苦笑。他忽然发现自己也是个“祸水”,对他好的女孩子很少有不倒霉的。流水声在风中听来,就好像是那些女孩子的哀泣声。楚留香轻抚着马鬃,喃喃道:“看样子你也累了,不如先去喝口水吧。”他走到泉水旁,就看到小桥旁那小小人家。小桥,流水,人家。
这本是幅很美、很有诗意的图画。只可惜楚留香现在连一点诗意都没有,此刻在他眼中看来,世上最美丽的图画也比不上一碗红烧肉那么动人。低低的竹篱上爬着一架紫藤花,昏黄的窗纸里还有灯光透出来。屋顶上炊烟袅袅,风中除了花的香气外,好像还有葱花炒鸡蛋的香气,除了流水声外,又多了一种声音。楚留香肚子叫的声音。他下了马,硬着头皮去敲门。应门的是个又瘦又矮的小老头子,先不开门,只是躲在门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楚留香,那眼色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。楚留香唱了个肥喏,赔笑道:“在下错过宿头,不知是否能在老丈处借宿一宵,明晨一早上路,自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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