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放想了想,道,“是臣欠考虑。”辟邪道:“大将军,现今不如让刘思亥仍带着凉州军与洪王世子一部换下乐州军,命陆过率震北军在后接应。”“这样不也好?”皇帝道。“是。”姜放领命告退。皇帝不由叹了口气,“同刘思亥在一起久了,共谋共划,姜放是不是忘了自己的立场?”“刘思亥今后确是个麻烦,”辟邪看着皇帝,爽快地道,“现在大战,还有机会,日后皇上回銮,想要翦除凉王羽翼可就难了。”“翦除?”辟邪一笑不语。皇帝抬起眼来,慢悠悠打起了扇子,“这件事,不能不说凶险。”“是。”辟邪道,“第一得罪凉州人,第二又恐为姜放所知。所以皇上不能办这件事,奴婢也不能办这件事。”“那么……”皇帝蹙着眉想。辟邪微笑,“洪定国正闲着……”闰六月十七日,刘思亥与洪定国受命再战,自东西两路包夹敌军孤营。一个时辰前细作尚报知敌军毫无防备,待刘思亥率部赶到,却不见敌军踪迹。一望无垠的草原上,杀机四伏,刘思亥顿觉不妙。洪州骑兵总是比凉州兵马晚到战场,这次也不例外,刘思亥命人飞马报知洪州军,前方可能中伏,一边急命本部人马撤军。不过退了十里,便遭匈奴人伏击,凉州八千子弟苦战不脱,洪州军却迟迟没有来援。其时陆过已调至震北军中为将,领姜放严命,为凉州、洪州骑兵接应,得知凉州军中伏,飞骑赶去相救。到战场时,凉州骑兵已不断败出重围,匈奴的大将将红马驻于坡上,静静看着脚下的混战,也不命人穷追,只是严令将刘思亥等千多精锐围困,陆过与刘思亥有过并肩作战的交情,当即杀入战团解救,重围中总觉一骑贴在身边,他回首看去,见是中原将士的打扮,也不是很在意。“刘护军。”他距刘思亥已很近,便放声招呼。刘思亥向他点了点头,却猛地一颤,胸中流矢跌于马下。陆过大惊,顺着暗箭的来势扭身观看,却不见有匈奴人在身后,而那如影随形的骑兵也早卷入战团,不见了身影。这一战下来,凉州损失千骑以上,多亏陆过救援及时,大多精锐得以脱围。只是刘思亥战死,连尸首也未抢回,出人意料。刘思亥在凉州的人缘很好,他营中彻夜举丧痛哭,惊动乐州将领纷纷前去祭拜。姜放极是悲痛,在灵前默然无语。一时有人通报道:“内廷将军到了。”辟邪在凉州军中已有盛名,乌维亲自迎出来,引他到灵前。辟邪素衣拜了拜,回首对姜放低声道:“从戎多年,必有这么一天,所谓死得其所,却比许多人强得多了。”他的目光在人丛中瞥去,落在陆过身上,静静一驻。陆过凛然一个寒颤,辟邪已对众人道:“陆过接应不力,致刘护军阵亡,奴婢带来皇上口谕,陆过听旨吧。”陆过忙撩起战袍叩头,辟邪宣示皇帝谕旨,将陆过调回京营当差,不再领兵了。“谢恩吧。”辟邪冷笑,“陆将军这便回京营去。”“臣陆过谢恩,遵旨。”陆过叩过头,在众人同情的叹息声中慢慢退出帐外。里面人终于忍不住哗然,围着辟邪和姜放道:“此事与陆将军无关,请内廷将军和姜大将军奏请皇上收回成命。”陆过听着帐中的喧嚣苦笑,仰头看着微微缺蚀的明月,热血中,白日里激战的炙热和暗箭的阴冷仍在不住交战,让他倍受煎熬。“既是陆兄将刘思亥尸首藏匿,可见已猜到了八九分。”有人在他背后突然道。似乎是刀锋轻轻拂过咽喉,陆过惊得如同浑身血液从毛孔里迸出。他僵硬地回首过来,见辟邪雪白的衣衫,雪白的面庞,正迎着月色缓缓绽开笑容。“倒不如放开了吧。”就像替陆过说出了心里话,辟邪清淡的口吻里,有那么一点无奈。